即使那冰冷的绣鞋和衣角如同铁证摆在眼前,萧煜内心深处最偏执的角落,仍有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、却顽固不肯熄灭的执念——他不愿相信,那个能从他眼皮底下逃脱、能在外颠沛流离存活数月的女人,会如此轻易地消失。
他死死攥着那只绣鞋,最终缓缓站起身,眼神空洞,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燃烧殆尽,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。他失魂落魄地下令,声音嘶哑而平静,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偏执:“留下一队人,继续沿着下游……和两岸山林……暗中查访。任何线索,任何相似年龄女子的踪迹,都不许放过。活……要见人。”他顿了顿,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最后几个字,“死……也要见尸。”
安排完这一切,他如同行尸走肉般,被萧风和亲卫护送着返回京城。回到那座富丽堂皇却冰冷无比的镇国公府,他变得更加阴郁冷酷,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。他下令将苏微雨生前居住的听竹苑西厢彻底封锁,保持原样,任何人不得擅入。
他对着那片撕裂的衣角发誓,即便她真的化为了枯骨,他也要将她找回来,永远锁在他身边,生是他的人,死是他的鬼!这种扭曲的执念,成了支撑他行尸走肉般活下去的唯一动力。
与此同时,巨大的痛苦和无处发泄的怒火,化为了疯狂的迁怒。所有在他看来可能与苏微雨的悲剧有间接关系的人,都遭到了他冷酷无情的清算。尚未过门的林婉清小姐,因其之前的警告和这桩婚约带来的压力,成了首要目标,萧煜以强硬的、不惜两败俱伤的方式彻底解除了婚约,让林家颜面尽失,也使得两大家族关系降至冰点。府中那些曾经怠慢、叼难过苏微雨的下人,更是被毫不留情地重责发卖,一时间,镇国公府内人人自危,笼罩在一片恐怖的低气压中。
而在遥远的深山里, 却是另一番景象。
在哑巴老樵夫和避世老大夫的悉心照料下,“苏芸”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好转。骨折的手臂渐渐愈合,外伤结痂脱落,高烧也早已退去。虽然记忆依然是一片空白,对过去充满了未知的恐惧,但身体的本能和那份深植于血脉中的母性,让她下意识地、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腹中日益长大的孩子。每一次胎动,都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、温暖的牵绊。
她开始学习适应这完全陌生的山野生活。跟着老樵夫辨认能吃的野菜野果,学习如何生火做饭,如何用山涧溪水清洗衣物。动作笨拙却认真。老大夫偶尔来看诊,会教她认识一些安胎补气的常见草药。
宁静的山林隔绝了外界的纷扰,只有风声、鸟鸣和溪流声。在这份近乎原始的平静中,她惊惧不安的心灵慢慢得到了抚慰。虽然依旧想不起自己是谁,但至少在这里,她是安全的,是被善意包围的。她看着老樵夫慈祥的笑容,听着老大夫沉稳的叮嘱,腹中的孩子也在健康成长,一种简单而纯粹的安宁感,开始一点点取代最初的茫然和恐惧。她就象一株经历过狂风暴雨几乎摧折的植物,在僻静的角落里,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,开始慢慢重新扎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