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马先生,让您的夫人和千金们也都坐吧,今天是您的家宴,不要搞得这么严肃,不然我们也不自在嘛!”唐专员又对马百万笑道。
“好,那就让她们也坐下,我给您慢慢介绍!”
马百万也不再客气,让妻女过来坐,又给秀英使了个眼色说道:“秀英,你坐那边下首里,看着把茶倒好!”
“嗯。”
秀英答应一声,就坐在另一边的下首,正对着张天盛。
这样,她有事就可以随时用眼神和张天盛交流。
要是坐在张天盛身边,两个人交头接耳,可就不雅观了。
众人坐定,马百万就给唐专员一一介绍。
和唐专员并坐的,果然就是李县长,下首的痨病鬼正是“五全少爷”李彦明。
除了李县长父子,还有几个县公署的官吏,再就是凉州的财东驼商。
介绍完来宾,马百万才介绍自己的家眷。
张天盛偷看去,就见马百万的大老婆也六十上下了,胖得像个水缸,满脸堆笑,眼神里却有掩不住的阴毒。
秀英娘也上了年纪,依旧瘦弱,站起来低眉顺眼给唐专员行礼,就规规矩矩坐下。
马百万的三姨太穿着开叉很高的旗袍,起身和唐专员谈笑风生,不亏是窑姐出生。
可惜岁月不饶人,三姨太尽管擦了厚厚的粉,还是遮不住满脸的皱纹。
四姨太潘氏快三十了,长得平头正脸,身材丰满,一看就能生养。
潘氏也是低眉顺眼,不敢多说一句话,只是紧紧拉着女儿马秀兰,生怕她再乱说话。
马百万的大女儿马喜梅,比四姨太潘氏小不了几岁,二十好几了,却还没有嫁人。
她也穿着绸缎旗袍,叉开得比三姨太还高,还烫着大波浪卷发,浑身戴满了金银首饰,看起来珠光宝气,就像画报里的上海时髦女郎。
马喜梅是凉州城有名的交际花,整天不是打牌就是泡酒局,帮着马百万处理各种人际关系,已经是马百万的得力助手。
整个凉州,就没有马喜梅看上的男人。
最重要的是,马喜梅必须找个人入赘马家,将来才能继承万贯家财。
凉州好多公子少爷,也在追求马喜梅,有些甚至已经成了马喜梅的入幕之宾。
但要他们给马家当招女婿,却是万万不可能的。
条件差的人马喜梅看不上,条件好的又不愿意入赘马家,于是,马喜梅都成老姑娘了,一直没有嫁人。
秀英的穿着却与众不同。
他上身是月白色的短袄,下面是阴丹士林的长裙,穿着圆口的布鞋,扎着两条长辫子,像个新派女学生,简洁素雅,清新脱俗,鹤立鸡群。
唐专员对马百万的其他妻女都是礼貌地点头,对秀英却很感兴趣,问道:“秀英小姐上过学吧?”
“只上了五六年,勉强认得几个字。”秀英也落落大方地回答。
“你应该继续上学嘛,要接受新思想,新理念你和天盛先生,差不多大吧?”
唐专员又意味深长看向张天盛。
秀英俏脸一红,看了一眼张天盛,羞涩笑道:“我比他大几个月”
“我们乡下丫头,认得几个字,会看账本就行了,女子无才便是德嘛!”
马百万赶紧打断秀英的话,说道:“我和李县长对了亲家,已经把秀英许配给彦明了。”
“不错,我们两家已经在筹备亲事了,最迟秋天就给他们举行婚礼!”李县长也跟着笑道。
李彦明左顾右盼,一脸得意,偷看秀英的眼神,却难掩猥琐。
秀英眉头紧蹙,转头不语。
唐专员早看出了各人的情形,却不便多说,微微皱眉说道:“那我可得提前恭喜了。”
“谢谢唐专员,要是秋天您还在西北,一定请您过来喝杯喜酒!”
李县长拱手笑道。
“秋天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!”
唐专员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其实,我今天来,不光是听天盛先生唱贤孝,还是来感谢各位,为抗日大业作出的贡献!”
“哎呀,我们也没做啥贡献,就是帮着拉运了点货物嘛!”马百万摆手笑道。
“你们拉运的,可不是一般货物,而是国际援华物资,不仅有枪支弹药,还有飞机呢!”
唐专员说道:“这批物资关乎家国存亡,你们早运一批,多运一批,前线就会少失地,少死人呢!
有了你们运输过去的武器,抗日前线的勇士才能挡住日寇,我们的民族国家才有希望,你们也是抗日的功臣呢!
只要我们团结一心,共赴国难,一定能把日寇赶出去,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!”
“我们这些骆驼客,也都有血性呢!为了抗日,就算一分钱不给,我们都愿意拉!更何况,每次给我们的运费都不低呢!”马百万说道。
“我知道,西北骆驼客都是热血男儿,但现在时局不稳,去年日机两次轰炸武威,好多骆驼客都不愿意出门,往后的情况,恐怕会更难”
唐专员愁眉紧锁道:“所以,我才亲自来到西北,来到凉州,督办运输国际援华物资事宜
而整个西北,凉州的骆驼客最多,这批援华物资,只能仰仗你们了
希望你们心系民族大义和家国安危,不计个人得失,继续为国效力!”
“唐专员,我虽然是个粗人,却也懂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呢!”
马百万激动说道:“您放心,只要我在,就算全凉州的骆驼客都不出门,就算把我家业都搭上,我也会把这批物资完完整整运送到抗日前线!”
“好,有马先生这句话,我就没有白来这趟凉州!我代表抗日前线的将士们,对你表示敬谢!”
唐专员起身,摆了摆手。
众人也都赶紧起身。
一边穿着军服的随从,就捧过了几个卷轴。
“马先生,我是穷书生,贸然登门拜访,没有什么东西好送,只好写几个字,略表谢意,秀才人情一张纸,还望你不要嫌弃!”
唐专员先打开一个卷轴,就见上面写着“贾业士行”四个字。
“啊呀!能得到您唐专员亲赐墨宝,我这辈子都值了!”马百万惊喜叫道。
“唐专员的墨宝,可是千金难买的无价之宝,好多大人物都求不到呢!”
李县长有些卖弄地对马百万笑道:“亲家,你可知道,这贾业士行四个字,是什么意思?”